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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孔老板死了,是石娃发现的。清晌午点,厨娘教石娃叫醒孔老板吃饭。石娃说:“我叔跑乏了,多睡会儿,醒来再吃。”大清晌,石娃推门叫他叔吃饭,叫不应唤不醒。一摸手,石娃瘫在地上。

孔老板死的奇怪。昨日后晌,同二位先生同桌吃饭,论长道短,水与火拘与掬。今日个,他就殡天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人死,老死,都有病因因。无病都有死的因因。孔老板健康谢世,因因何在?恐怕只有二位先生笔下投注。

孔燮亮哭的死去活来。女儿一再高喊高叫:“报官!报官!我爸被害的。”孔老板被害,有明伤佐证。女儿一再坚持,睢先生劝慰:“好!女子!”众人哄不下,男人拉不动。她还是高哭高叫:“报官!报官!”分明扮柞,财富是诱因。前有常刮子被杀,她历历在目,今日父亲遇害,女儿替父申冤。

种春花希龄兄睢希龄少主薄何王王种锡智共同商量:“报官就报官!”南院子老九骑马找张世英。朱溪里衙府派差守候后厅堂大门,任何人不得出进。先生照旧石娃抓药。其他人员散去,和平常一样样。

县长世英听说他的孔兄被害,找来丞令,指示差役带上刑枷拿上侦察器俱。指示丞令:“胃物心物肺物必要提取,控制凶犯,速侦速破,给受害者家属以告慰。我随后就到。”

渭南丞令到药堂,象鹰狗一样,在后堂各个角落搜寻疑物。后院墙头柴房马厩孔老板专用的茅厕及雇员间,没有任何发现。丞令推门入屋,桌上茶俱烟俱,孔老板穿的棉窝窝,尿盆用鼻子嗅嗅,炕上蹬在脚头的被子一一查看。翻眼皮看瞳孔,裂唇观舌张鼻孔,有痛苦之象,但无嫌疑之物。丞令拿出他的侦察的银器沴皿,在心脏惊的一物,在两肺摅地一物,在胃尖沽地一物。

丞令命令人在后厅明亮之处摆张桌放把凳子。他把三物放在三个器皿盘里,倒上沋河湾梽沐露水。带上老花镜,拿出聚光镜,做目观味辩的物理性能验试。时间很长很长,坐观的人久等久等。哭的人急待仇人是谁,咬掉他的鼻子,凌迟时九窍缺二。

丞令近距辩味,细查银器。左侧观右侧,右侧后侧仰侧借光细辩。因为他没有离櫈櫈,所以没有前侧观位记录,这可能是验尸报告的瑕疵。

丞令招来各位,郑重宣布,病亡,非属他杀。孔燮亮哭喊欲赴上前:“不对!胡荆襄杀的!”众位拦腰抱住。丞令接着说:“病人伤痕自搔而成。左右痕印规律有制,形成网状。双手指甲内有皮肉留痕。”丞令把各位叫到孔老板当面,持双手让大家看指甲。他又单独对哭者:“本丞令我很同情你,丧父之痛大家理解。”丞令拉起她爸的手让孔燮亮看,左指甲右指甲中食指十个甲:“你看,皮皮,肉肉。”说着陷出指甲的肉让孔燮亮看:“看看……看。”

哭者平静下来,丞令给大家宣布,病亡无误。我就下侦案验尸报告啦。三下五除二,证书伏案。丞令说:“我和先公是世交,请各位放心。”

睢希龄看了侦察验尸报告文书:“八、二十三、病亡。”他不解其意。他用脑带搜索好象从哪个大案要案抄袭而来。哪里来?抄何案?《三案惊奇》《五案恒言》,春秋百家战国诸子,唐宋元明清?睢希龄想起来啦,在清。

《红楼梦》第六十七回,贾敬死,第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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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实碌》记载,雍正第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崩。

渭南丞令侦察报告,孔璆明第十三.八.二三病亡。

殡崩亡,崩殡死,是各式人物死亡的专用符号。

孔老板用的是平民百姓的专用词语。他是光绪三十二丙午马年十月十日立冬不到前两日亡故。怎么?十三,八,二三是什么意思?代表着什么?预示着什么?

睢希龄大胆的冒昧的请教丞令。丞令说:“睢先生,我刚才询问你在场,我只问到第十三天前,倒数令,第十三天。八为八刻。二十三为分。”丞令根本不知道贾敬雍正何人,他只读业务书籍当今事。睢希龄恍然大悟:“嗷,原来如此。”

丞令走后,各忙各的,摸脉抓药看病人。睢先生底气十足地辩症:“内拘实火盈敛,植入皮下走径道宣泄病亡暴症。”种春花接话:“你这会儿胆子大了,我没告诉丞令,你遗误病情,要不然把你写进侦案报告。”睢先生急了:“这玩笑可开不起。你的石膏加量一倍,拘火在内。你的本事没有孔老板十个指甲功力大,拘掬实实火火热热全没了。”

孔璆明在铁炉伟大之伟大,大清五个皇帝,道、咸、同、光、慈,专职替孔老板服务包括死亡之服务。君先行替臣打点前站,孔老板报道衣食无忧。现在是五个君王跪在渭南小桥西关迎驾臣民孔璆明孔子之后第七十六代传人。人间一重天,阴间天重一。

孔老板死,铁炉天空平平淡淡。四里八乡传的“药店老板死了。”有的说:“被害的,案还没破。”对亡者有同情感并有一丝感激之恩。孔老板夫人还阳,见他同一女人睡觉,挖的周身血印,同麻袋片片一样。朱溪里衙堂坐的人啥都不想,只是商定丧事怎么办,在坐的同仁各位没有分歧异议,送孔老板一程。

孔老板是铁炉公众性的凡人,凡人故去凡人忙咕。为使诸要急汲,催眠必须唱好催眠曲。铁炉诸公同仁坐在一起,事情不大难以决定。活的人不用说,死的人怎样慰灵,没有留下片言只语,落叶归根意愿心绪,只能按社会公行准则,法律道德民俗。总之者安息亡者慰灵生者。诸如事事,将军府遗产悬而未决。将军夫人安灵已有十多年,暂属孔老板代管。虽然孔老板出资铁炉商会筹资,铁炉乡民为自身的安全出麦三升一合,买将军个名实惜土匪闻名丧胆。孔老板走了,麻烦事留给后人。谁人能有十全灵透法文墨点悉数,订出个头头绪绪使后人无言可击,谁又能做得到呢?将军遗产,潼关营卫没有回诉,渭南营统又不管。从时效来看,潼关营卫已经放弃,但没有法律文书为据,孔老板又无遗言。福寿堂何往,铁炉四乡担心,以后病了吃谁的药,找哪个先生兹诊。铁炉好象有了一片暗云。

种睢先生一再声称,他们不能介入事件漩涡,要坐堂要看病,五十万平方丈庶民百姓见日有药吃的。孔燮亮不管不行。行了自己又是女儿身。嫁出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声明药行账面上的银子她存着,望先父尊公代行暂管监督执行。她又声明修路银子没有到账,吃的在邓世升粮行暂借的。目前花销是父亲自己垫的五十两。账项在老九那里。从目前各方的思路义举出发点都是善义的,所以孔老板丧事是喜办的。

上列许许九位,除种睢二位属成员但不能列表。孔燮亮不是丧事成员,但有发言权和决定权。当然否决与建议她是无力推倒的。现在剩下七位,他们的决定增添南院子老九,北头诸葛黑龙。两位是铁炉新秀,财富的代称和智慧的化身。

这样,订的条条议程事项据典都是合法的。众人折服办事有章有循。送礼有人记账,有人接礼有人管理。他们也不用担心被人吞掉白送。停灵几日葬礼规程迎客送客挖道固墓。三日五日或过七,铁板上钉钉子,就看锤子攻。过五七日需上报中央政府,以迎驾有功出银五千刄。“上报上报,批不批待后,咱按十日过事。”

停灵将军府,孝子倒不少。孔老板英智,自己给自己找的。铁炉人啧啧称赞。孔老板先智先慧,避免了冷场冷灵无恸无哀无哭声。孔燮亮自必不必说,一日三拜叩十八奠,有丈夫作陪。外孙娃例行丧礼公事。一女举哀叩奠。唯有十八娃哭的最伤心动情。乐人吹和尚诵经,骊山道观做道。孔老板不佞人生一世铁炉原,铁炉源!

华县高腔郃阳线鄠,西安三义社,渭南耀县富平秦班排后有序。第一晚苏育民《打柴劝弟》。苏育民担着柴担儿在舞台转圈圈,扁担呼趉赸。咔嚓一声扁担断了,台下起哄叫好。苏育民以为砸场,不停的鞠躬谢罪。台下高叫狂喊不息,苏育民跪首叩拜。班主扶起苏育民递了一把新扁担。苏育民高速旋转,板点叮叮啷啷,锣声咣咣……咣。苏育民急住步,高腔叫板:“我的弟啊!……”咣咣……啷……压惊台下之众。

第二夜,向湖南长沙运送大烟土的韩张邓亲点,由湖北江夏县汉剧移植铁炉为秦腔,邓家庄邓改样不知在铁炉大戏楼演了多少回的《打渔杀家》。今晚专业演出队风意更浓。第三场江夏公子抱打不平救渔女胡凤莲。第四场板点铙鼓声起,以桌扣棺之势,女调高腔叫板:“我的大大呀……哎!”四幼童声悲声不齐:“爷爷呀!……噢!”板点弦眼铙锣梆鼓随着哭丧人的吟咽长急抽鼻声哀啼酝酝瑒吟,文武厢场全成了哭丧人的线线木偶。

女表演者哭唱未住,四大男公上场。两位长者在前幼者随后。他们以武相猛卒走圆场。八只手拍桌当击棺,有秦韵豫调晋味高叫,大大!爸爸!大人!恩公!净角起板;“我的大大啊…..啊!”豫调唱词:“恩公大人走好唉!……唉!”晋音激昂亢阳:“留下我们小人怎么……怎么!不如一死呀!……呀!”最后四声四韵,板眼套弦音慢转流又滚倒。女声悲唱恸哭叫父,男音凄诉养育之恩未尽孝义,离弃而去……嗯……嗯!台上所有的表演者有诸葛孔明扣棺击棺碰棺之举,真真切切。台下之众不管男女老幼执事班员无不催泪俱下。童声童唱:“爷爷呀,未见面的爷爷呀,你走啦!不看孙儿一眼呀……啊!”群净吼板,嗡声盖地。看戏的人,入神入情,打板拉弦的直腿瞪眼。

班主以为亲属哭丧吊孝。拉弦打板的认为雇人哭灵。看戏的一群傻瓜蛋,以为这是加演的真人真哭。胡凤莲一夜娶四夫生四子,由湖北江夏穿越铁炉吊言孔老板。台上台下一帮傻瓜蛋子包括后台来不及上场的演员,自歉不如人家野台子哭唱。女的领着四幼三公留一人哭吼爸爸,吸引转移台下之人的视线。女的领她的人下台跪在执事团首面前,十多名营差陪护其后左右。所有的人惊呆了,不知天兵天将从何而降,孝群来自何方,何人何故。一个个惊似压箱的木偶线鄠娃娃。女的高叫:“哥!叔、伯、爷、姨、婆!”他们全都没耳朵。女者又叫:“春花兄弟!邓世升小弟,九弟弟,王家大叔(铁十七),大姐燮亮……。”台上大净高唱:“高桌子底板凳都是木头,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睢家舅爷,邓世升大舅,种春花二舅,在坐的看戏的都是我舅。”

孔玉璠回铁炉为父亲奔丧,铁炉人都高兴。“女子终于回到她爸身边,孔老板安心的上路。”执事团所有成员就不是那样,他们办事有手有脚作绊子。孔玉璠领着四幼四公到朱溪里府衙大厅堂,铁炉执事团所有成员都在。孔玉璠下跪,四幼四公随跪,随行营差武员在大堂外列队值守。孔玉璠说:“给各位公公爷爷磕头。”九个人一女四幼四公跪磕。铁炉列位急忙扶起磕头的九位。诸葛黑龙拉住孔玉璠的手叫:“姐!姐姐。”诸葛黑龙声泪俱下,感动着在坐的所有各位。他又拉住四公的手:“叔叔!伯伯!”姐和伯的叫声,打破了此时此刻的僵局。

执事团久坐大堂但一直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各说各的,看法各异。孔玉璠进来,固化了在场所有在坐的各位。磕了头一声姐与伯,气氛融解了,但疑云未解。唯一的长辈睢希龄兄睢家伯,其他都是孔玉璠晚生晚辈。他们无法首先开口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啥合适。僵局,固化,疑云,每个人表情的眼神都能表现出来。睢家伯是长老,他看看各位,没一个要开口要说话的。他是长辈,他不是随便能开口的?他鼓足勇气,也不清理嗓门,话语象嘴里的大棗,一吞一吐。“在坐……同伙……大家……正在商量你爸的事。你回来丧事咋样搞,怎么合适,等会派人叫你。你来了好……。”孔玉璠象苏三,站在三堂口,不发问,也不敢说话。睢家伯嗓门清亮发话:“现在首先要作的事,祭奠烧纸从归穿孝服。”睢家伯不愧久坐药堂,见识广处事有道,一言说到点子上。疑云散去头顶亮了。执事团各位点头:“对!这样好。”

孔玉璠:“谢谢伯!谢谢各位。”向同伙又磕一头。

铁炉孔璆明丧事执事团一行,孝子女孔玉璠率四公四幼一行,行走在铁炉街道,随行营差护卫列行护驾,庄严肃穆。街道两边围观的人屏住呼吸,没人吱吭一声。他们想象的空间无法遏制,哪一省哪一督哪一镇,是团练是镇总,由他们屏息浮想联翩。有国家意识有文化的,只想五品还是一品,享受的哪一级禁卫,奉银多少石,立马报出数。

祭奠队伍进入将军府,诸葛黑龙立即进入自己的角色岗位。“故,铁炉福寿堂药行孔璆明先考禀,缘亲生女帅部员回铁炉祭。告,上先世公各位其母考妣孔夫人。起乐!上香!”孔玉璠上香叩拜。幼孙上香叩拜。四公上香叩拜。孔玉璠灵前哭父。

孔玉璠哭的死去活来,无液可涎,被众人扶起。孔燮亮进来,妹妹俩哭成一团。她们也不问身世何故,只是个哭。哭声起伏,悲声缺韵,声恸感人。十几年分离,以哭诉宣泄。声平下来,面面相掬。诸葛黑龙问孔玉璠:“孝子?半孝?”孔玉璠回答:“九人为全孝,营差随行为半孝。”

南院子老九根据各人配备孝服,食宿铁炉会馆驿楼,安排打点非他莫属。孔玉璠告诉:“不必了。我们自备行营。”在老九和黑龙的照料下,孔玉璠大营在将军府对面,铁炉南城门右侧,中军营,左军营,右军营,马厩行军槽营,卫哨卫生营札系完毕。孝子佩服列灵堂左右。诸葛黑龙唱报:“孝子向铁炉各位父老兄妹宾客行礼!”孔玉璠领衔向左右前一叩一磕。孝子上香祭奠。孔玉璠哭母一蕃。

孔玉璠一行是军是匪,铁炉人琢磨不清。诸葛黑龙借睢家伯一句,巧妙安排二祭灵堂,孔玉璠二哭父灵堂,是匪是军有立脚之地,佩饰孝服身份合法明确。诸葛黑龙帮匪帮军,孔玉璠心中暗暗感激。执事团除黑龙外,推一把走一步。事态向何方发展,铁炉人拭目以待。

铁炉人无法从中军帐营差打探到什么消息。营门哨兵执守岗位。执事团成员包括诸葛黑龙都进不去。其他人能得到什么信息呢?卫生兵用中药水清洒营院。城墙跟猪粑的狗尿的清扫干净,撒上白白的石灰粉,为的是营旅不受疾病的感染。铁炉人第一感觉,这一帮驻兵是大清国的武装。他们是李鸿章的新军,镇兵,督兵,府衙差兵。朱溪里衙堂的差吏自愧不如,识铁炉乡众执事团乌合。只有诸葛黑龙一人能看到八九不离十。他也不敢讲。在孔老板大丧之际,谁敢胡思乱猜呢?

台上哭丧当夜,众人认出孔玉璠,孔燮亮没敢上前相认,急急退场藏了起来。她一看台上台下的阵势,来者不善。失踪十多年,没有一点音信,一点预兆,突然上台哭丧,随从一大群,有老有少,武装护卫。经过大世面迎过驾的人看不出看不透看不准,没有商量,回家只有老汉头子。她告假南院子老九,说自己身体不适,另行安排守灵人员。孔玉璠到现在不知她姐嫁人生孩子当铁匠。孔燮亮在男人怀里偎了一晚上,没有说个乇乇。老汉眼皮子打架,“明日,她抱你你抱她,她哭你哭,她笑你不笑。她……她。”几儿个早,妹妹俩一见面,孔玉璠赴上前,谁都能演好这出戏。十几年啊!

睢家伯现在后悔莫急,不该的一句话,使干渠变成河,波浪滚滚,无搏击之力。诲不该当时没有问清身份来历。人回来,十几年在哪里,为人妻还是寡居,从良还是粉场。铁炉人很重视名利身分。怎么办了这么大一件糊涂窝囊的事。教人说抓脉摸诊能准么?“丢先人哩!”他自己责骂自己叫来执事同伙,坐在朱溪里衙堂,以公职人员身分当厅宣布:“商量商量,大伙出主意。”他们都在推,种推少,少推九,九推何。大伙公推睢家伯:“你去问。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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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家伯到南城外,恭恭敬敬地向卫哨说明来意,卫哨传内哨,内哨传中军帐。“请睢家伯进帐。”睢家伯到帐前:“请入帐!”

睢家伯入帐,孔玉璠离公案迎睢家伯。孔玉璠扶睢家伯坐公案。睢家伯歉让,孔玉璠摁住:“你坐你坐,我的伯啊。”象叫板起唱,尚无铙锣打点。睢家伯坐案。孔玉璠站公案。营兵出出进进,递烟点火斟茶。孔玉璠:“睢家伯你抽。睢家伯你喝。什么事?啥事?哪腰子里藏……什么?”睢家伯只是:“鹅鹅。抽抽。喝喝。”

诸葛黑龙领着孝子队伍到铁炉各户行孝礼。本来人下葬后,行孝礼是一种谢逞。但诸葛黑龙安排在埋人之前,他征询他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孔玉璠不用回答就明白黑龙娃的用意。孔玉璠跟着诸葛黑龙先到南院子老九家。孔玉璠失踪十几年,九爷已故。九他爸派人到北京求和珅写墓志铭或题辞。因当初和珅主持南院子先辈分家。老汉弥留之际,口口声声和大人和大人。北京回来人说:“和珅已被嘉庆帝赐死。”老汉墓里没个啥路碑。记载南院子财富的积累和人品的建树是牛濂题书睢希龄作的文。

孔玉璠行孝礼,一叩一拜一磕。孔玉璠单独给九他爸磕了一个头。九他爸有眼疾,干眼流湿泪。老汉拉住闺女的手,摸脸摸鼻子七孔都在,又摸身子腿到脚:“我娃浑全着哩。你没了,我黑白的哭,把眼睛都哭瞎了。回来好,回来好。”孔玉璠说:“伯伯,我浑全着哩,一件都不少。”孔玉璠没给老汉介绍自己的四公四子,怕说了话絮长误事。老汉也看不见随行随员,挥挥手向女子告别:“完了事再来。”

诸葛黑龙同孝子队伍到邓世升家。邓夫人及邓老太太丈夫都在家。她小时常来邓家玩。她姑太非常爱她,抱在怀里左誇右誇,仙女仙娃,拿出好吃的给她,她就象回到她妈妈怀里。她问邓夫人她妹嫂姑婆哩?邓夫人说不清时间来历。邓夫人说:“你没那一年,你姑婆嫁沟南睢睢希龄,生四个男娃,前房两个女。”孔玉璠开玩笑:“我睢哥有福,娶我姑太,以后见睢希龄叫哥还叫姑夫,见了面再说,反正娃得把我叫姑。”孔玉璠想说四个都叫姑姑难张口,给邓夫人邓世升及他爸行了孝子礼离去。

孔玉璠随诸葛黑龙到王庆吉家,玉石造家二王。这两家人她妈初嫁作新娘到铁炉。第一个欢迎让礼让坐让喝,晚间到南头看爸妈,说缺啥到北头去拿。她姐姐孔燮亮嫁给北头铁工家,她真没想到。铁工家她去过,害怕难改口,王伯叫惯了,现在叫姐夫别扭。她提出到黑龙小弟家,一家女姓活活然然,对她的到来破天荒的惊喜。他家真的出了一条龙。北头铁王街东街西,家家户户她都行了孝子礼,朱溪里衙府国家行政机构,她都行了孝子礼。铁炉会馆一进大青砖门诸葛黑龙高叫:“孝子行礼!”一磕头二磕头三磕头。人起至门孝子队伍上了街道。铁炉街道东西两街家家户户,孔玉璠携四子四公磕头拜首。谁都不知道他们是何关系。

睢家伯骂诸葛黑龙将了他一军,发誓要把诸葛黑龙撵回黑龙口。种春花邓世升保持沉默。年轻会馆少主薄才不管这些事。张葛沟的路摔死了几匹骡子。孔老板答应修路,人却先故而去。铁炉人谁爱修路,谁掏自己的腰包修众人走的路。孔老板乎!会馆 的银子没到账,银子交给谁呢?孔老板及他的后人!

诸葛黑龙一日主祭三次,乐队乐人幡挽联香表纸钱由他统管。来客接礼致丧叩典,守灵守夜都得他来安排,乱成麻丝,但哭声扫障一切。哭长哭短他从不管。哭到天明,他天感显现,嚎到天黑,才叫丧事。

种春花邓世升种锡智不松蕃,黑天当白天,每天一昒碌。举事点点,他们仨都得提前准备。大绳抬杠,路该修的修。马拉人抬,提前说好。谁家车谁家马和人家提前靠好。车厢宽窄棺材长短高低,必须提前丈量好。几头骡几头马,引魂的公鸡要不要,白布银铃灵车装饰交给谁,要有定数。以上诸事对三位并不难。他们是铁炉新文化新学派的第二代,才干与组织能力具有良好的家庭教育和社会环境给于他们聪明智慧。铁炉历史有他们一页。一页历史三人创造。

孔老板墓在龙凤山,一字形摆开,自上而下排坟王。孔老板在他爸之下,他爸的墓又在他爸之下。单穴单拱,没有夫人陪伴,也没有象征性的夫人。孔老板爱她夫人,见不得陪伴夫人。他夫人党芹芹虽葬蒲城东乡,两地二百里。但哪个超级世界的时间与空间。爱因斯坦能解决人间他也能解决阴间。夫妻团聚,孔老板与夫人幽会,就象母鸡下蛋后院解个小手一样方便。所以睢家伯与侄希龄同管孔老板永久故居建造。一来离家近,二来他俩熟知阴阳术士。又所以,他两要求墓道要有出入装置。不安门不设窗,灵魂走缝缝,留个小眼眼,豌豆颗大。

柏木棺材是柏李村的官树。柏李村祖先由山东青州移居铁炉栽植的。柏树林柏树坡柏李村,以柏为荣,跟青州人一样。六亿年前形成的古生物给孔老板打制了一幅棺材,工钱还欠着哩,柏李村人跟着宄子要树钱,油漆工钱开的利索。不给钱不漆棺。睢希龄说:“给了给了,埋人要紧。”

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棉窝窝留给爸爸的。给孔老板扫墓,按照铁炉乡俗,谁亲谁给爸爸铺床。孔燮亮孔玉璠两个女儿都在争,各叙各的理由。小棉袄妈妈穿,窝窝是爸爸的。众人推棉窝窝给孔老板扫墓。

孔玉璠给爸爸扫墓,拿的是扫帚和簸箕。乐人奏起和尚诵经道人唱道。孔玉璠庄严虔诚许许走下墓道。墓道只有一棺高。女儿曲身跪着给爸爸扫墓。下四角仰穹角三面墙一面顶,方方寸寸矩圭,女儿眼到手到。

铁炉扫墓,是女儿的专利,代表生者赠故者一套永久的故居,铺床整被,女儿跪着施作。先是扫后是除,孔玉璠用自己的袖角给父亲擦擦拭拭,爸爸爱干净。孔玉璠跪在墓口,一拜三磕头。孔玉璠被扶上阳地,刚放下扫帚,就厮裂嚎声悲唱。

故者归葬之前的活动,铁炉叫过事。过事是整个丧事活动的高潮。聚灵棺几百丈之外,象征大路十字口,迎水迎饭。不是先来者就迎,有上古俗成的传承。整个活动由诸葛黑龙一人主事。列序是故者他舅他姨他姑家,然后是女子女婿外甥。最后才轮到亲戚朋友的。

所有的水和饭车马居帐服务生童男童女,清册报账详名记载不得有误。使生者和故者审验自己平生的政绩。

譬如他舅的水饭,诸葛黑龙高声报唱:“舅公大人给晚生外送的。”——诸葛黑龙必须一一亲监一一报数,记的人笔头要利。孝子行礼,不管男女主孝,必须跪地磕头,不管七十八十或是一品五品,这会儿都是地上的王八。

乐队打头和尚随后道人紧跟,送水送饭居中,孝子一溜溜。诸葛黑龙统帅方丈队伍,几百方丈里程,目标是灵堂。

灵堂前倒很简单,两个跪童各玩各的。诸葛黑龙只报上香晋香叩首磕头。一哱哱,一帮帮,一溜溜直至无人再送为止。乐人才松一口气,诸葛黑龙歇一会脚。

迎完礼就是引魂。引魂气势浩大,但也单一,乐人加男孝。主孝你不管年龄多长,手端托盘须有礼品,向生活在地下的男权社会通报,你的血管里熊眼里流淌的后人将到务必接纳。至于地下世界华诞过二十天做满月,诸葛黑龙无权越权安排过问。

诸葛黑龙把孔玉璠拉到一边,不知说些什么,只有他俩知道。孔玉璠递一页片名给睢家伯他哥。他哥哥看过名片缩眉愁脸递给希龄。希龄递给世升春花少薄何王王。他们对名片上的文字都有自己表情反应,但都不表态。最后以家事为由,两家在朱溪里衙府案堂见面。

片名上写的什么,怎么难坏了铁炉精英世辈?很简单,孔玉璠通报自己的身份。河南省镇总镇南府营卫指挥团练付校孔玉璠。片名没有孔玉璠是夫人是团练或是女营千指挥佥使。

朱溪里大堂,孔王两家各坐一边。睢家伯邓世升种锡智坐一头。睢希龄春花少主薄何王王坐一头。庄严肃穆气氛凝固,谁也不看谁,象坐堂审卷一样,寂静无声。

许久,睢希龄站起来说话:“按天礼……”睢希龄手指自己胸口:“谁是儿子谁摔纸盆。”

孔老板丧葬执事团不再等朝廷批复,按议定的日子,光绪三十二年,公元一九0六,丙午马年卯时下葬,是诸葛黑龙风水先生看的穴定的时辰。

执事团会议上,睢希龄讲:“大家不要等啦,明日埋人。老佛爷死光绪帝囚瀛台,袁世凯当家,不会批咱的奏呈。庚子赔款,第一批办京师大学堂。第二批……”不知道八国爷怎么听了老佛爷遗嘱,给额迎驾的一对母女家乡,办一所公立全日制中西合璧的洋教程学校,阳郭同善小学(根据陕西教育誌)孔老板下葬归天之日是铁炉人最开心的日子。孔老板地下有灵。

龙凤山将军府,地下世界与阳世间即将勾通。一架灵车,孔夫人用过的。两匹大白马送灵,现在重操旧业。白綾花绕脖子挂囟门气势轩昂。两根驳灵带,男左女右。儿子孔仁敬顶纸盆裂嘴搐耳声泪俱下,厮声悲恸嚎哭高喊:“我的爸爸啊!”其后女婿公十八娃和他的两个小弟弟。最后后四个孔姓孙子。孔燮亮孔玉璠两个人曳一驳。灵车到刘家堡大十字,咣当一声,纸盆摔碎了,哭声戛然而止,路还远着呢。

送葬队伍回到南城门,发现军营撒了,连个马粪碴碴都不见了。孔老板唯一的儿子也不见了。孔玉璠说:“军报十万火急,河南白朗军兵变。”送葬队伍来宾来客亲戚朋友,只要脚上有一点泥巴的,坐定将军府,最后一餐谢逞宴。当然孝子要磕头,只缺孔仁敬儿子。

丧事后期桌椅板凳现场清理由老九安排人。他自己作银两花费账项核算,造表附票报呈种睢先生。二位先生拿起列表纵观横看相互替换。孔燮亮最忙,孔玉璠最闲。

将军府将军宅一对白蜡烛昼夜长明,一支独香冥冥渲染没人再续。将军府住的不是将军妻。四个孩子熟睡了。孩子妈妈凝视灵堂,注视父亲画像。像是自己作的,现在的人肯定不是现在的画像。她不能给自己定位,是绑架是失踪是胁迫还是远嫁。四个孩子已经暴露自己的身份,摔纸盆佐证了人妻是她。铁炉人都想知道她当初失踪原委,但没一个人敢问敢提,包括她姐姐孔燮亮。她应怎样回答他们呢?她领四个孩子到铁炉会馆,拨弥雾或了面纱,走走看看。少年主薄登基时间不长,上任之初只听说一女子失踪多年,骷髅已成汪子。现在活人活显,只以活话对活人,而孔玉璠也以活人对话语。

沟南睢村,孔玉璠自知路径。她教上诸葛黑龙给自己壮壮胆威。睢家是大宅大院,五世不分家为盟。孔玉璠帅四子进门跪地磕头。姨子扶女子少年拉少年。又跪又磕几次,不定人人都能拜到。四个孩子四个少年同玩,睢希龄陪坐孔玉璠。学友与师学虽不是初见,忙于丧事今日特来谢孝。睢希龄想问问但不便启齿,只待对方话起。孔玉璠说:“父亲大丧期间,师兄忙前忙后,今日特来拜谢。谢你谢伯再谢师婆姨娘。”睢希龄:“那里那里?……不知……?”他不再下问孔玉璠再不下说。诸葛黑龙须得恭恭敬敬对待落榜乡试。“孔玉璠姐姐多年不来,我给领领路……。”睢希龄端详黑龙口娃。黑龙娃在睢家门第再出诸葛。睢希龄想……。

孔玉璠到种家烧锅正宅,修葺装整一新。进门几磕几拜,话是为父谢逞,探的是自个儿身世之虚。她的闺女今日回婆家。接着问长问短:“哪会会儿,我不知哭了多少回回,拿了花样,咋不见人?你……你……?”孔玉璠说:“生了娃当妈妈,带着孩子想家家。……”“你四个男娃,我三女一男,咱俩是一双生的娃,是不?”两双手一双人后屋看前院看,一院子捆着的芦苇看个不够。

三七五七,出七百日已过,孔玉璠的身份还是个谜。无人指谜,更无人猜谜。孔玉璠在闺阃昭和之下,身儿净乇。孔玉璠身分不明但明分正乇住进福寿堂。她打扫后院,马厩,柴房和她爸她妈用过茅间。她帮厨娘做饭,给二位先生端上端下,睢家伯春花小弟吃的滋润可口。她自己给自己树碑,人人奚落口碑。睢先生一二再,春花生再二三:“石娃一个人忙不过来,帮忙去!”孔玉璠先学看法子,再练单手约戥子。石娃教她:“中档药位可用手抓。”上当,当归黄芪甘草都是柴棒棒。下档位,用托儿勾粉勾面,还有小丸丸。孔玉璠按照石娃的要求整理药库,摞码标签,连小石娃都说用起来方便。小阁房人参鹿茸灵芝草三七粉重新上戥登记。四个娃在药堂出出进进,前蹦后跳,一会儿叫石哥,一会喊姨娘,哥哥伯伯叫的最乖。福寿堂活似乾隆年间的福寿堂。

孔家姊妹俩,亮亮与璠璠,一个没事去北头,一个常来南头。孔玉璠见了铁十七,叫声亲亲的姐夫哥,又时脱口叫爸,但又欲住。她端详爸爸,又想死去的爸爸。两个老人都快八十,一个死了,一个活的旺实。她为故者伤感,她为生者欣喜。她偶尔想起异乡,他们把她追为人妻生四个孩子的地方认定为异乡。一旦说话失口招致有人怀疑落入巢鸠。“窠”和“臼”再不能出此自己之口,还得教娃娃。

孔玉璠没事的时候,把孩子叫到后院,门反上闩。孩子列队站好,象一队童子军,老师象学究,给学生上课:“大家说昨日天上的什么课?铁炉普通话怎么说?”同学们回答:“不能用豫西西峡口清音。”老师问同学:“用什么音?”用囔声。口行舌腭发音,秦腔吼说。“对啦!今天咱们再学几句新的铁炉普通话。”孩子们认真跟着老师学习普通铁炉话。种睢二先生想去后院小解都不方便。他们两个说:“孔家二小姐领孩子读王维的九月九日……”

孔燮亮清理父亲修路账项,该清的清该付的付。棺材柏树解板,对方拿到钱后再三鞠躬道谢。桌椅板凳灵车皂马,孔燮亮问睢家伯:“付不付!”睢家伯说:“这个付。……那个不付,木匠油漆费当时已付,为求卖个力。”孔燮亮把下欠的账项按三角债处理。朱溪里给邓世升打欠条,粮行给铁炉会馆打欠条,会馆给药行打欠条。孔燮亮给妹妹交账:“把欠条保存好。他们三家三角到咱一家,凭欠条算账。丢了他们三家失消,咱吃大亏。”妹妹只是点头应应。他姐一窝端账交给妹妹。

孔玉璠坐上药堂高背交椅,但叹其身份不明。她姐夫哥,以慈爱端详的目光,她想叫爸爸。姐姐孔燮亮虽有同室操戈,但没有七步成诗。放羊娃黑龙,她被装进麻袋时,还是一个妇人领的放羊娃。他怎么帮助自己,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是猜想的预感的灵呦。黑龙娃叫玉璠姐姐,就象一对龙凤娃争的吃奶。她怩称黑龙小弟弟,却没有记忆弟弟多小。他说他娘,一群四个孩子的妈妈。有时有意加上慈母和尊贵的母亲大人。诸葛黑龙自修自解词以:“我娘命苦……我妈没福…….唔唔……睡在药堂檐台上…….唔唔……被子放在后院,唔唔……我偷的馍馍,不知给的四个是谁。”“唔唔……唔唔。”诸葛黑龙哄劝姐姐:“别哭,你哭我也想馍是姐姐偷的给的。”孔玉璠方才明悟:“滴水之恩,黑龙娃报载自己。而自己——她孔玉璠怎么回报滴水之恩。”她只有同孩子与他再行孝子身份之叩礼。

会馆少主薄,孔玉璠只拜过一次。少主薄少年寡情,只忙于晋豫商贾蝇头小利。少年何王王,孔玉璠没少拜。孔玉璠知道少年受制老年王。种锡智她见了就拜,她知道此人非凡夫子辈。瞎子锡明算卦先生,锡圣听他哥的指点。邓世升种春花新学派。第一代新文化创始人孔燮亮姐姐的传承人。孝子拜后再无别拜。铁炉集会上,只要有人认出她,这是璠璠,她先拜后搭话。人们都惊奇地说:“这女子十几年不见,礼性多多了。”随行的附和一句:“礼多人不怪。”

礼仪是武器,礼典是枪,孔玉璠认为火候到了,先把四个囟门亮出来。老大儿子孔矍如,个头最高,十四岁不到,有少年持重老成。老大排行二的孔君如小一蛾蛾。山里人把二叫e.使人一看半壮少年性已成熟。排行大三和四,模样可爱说话专挑心爱听的。

一个孔妈妈四个孔娃娃,他爸肯定是那个摔纸盒的大个孔。是孔姓还是招上门的孔,没有一个弄清楚。铁炉没人深究,孔玉璠害怕有人纠结。她把四个娃叫在一起,在后院列队授课:“第一名,你叫什么?”“孔矍如。”“发音不准确,再铁炉味一点!”“大二?”“到。”“叫啥!”“孔君如。”“铁炉乡音大重,带一点河南普通话。老三老四跟你黑龙哥学,你两的模样就是你两的资本,嘴放甜点,听到了?”“听到了!妈妈!”这次授课时间不长,没有应响二位先生的小解后急。

最近听说,铁工十七跟老婆闹的很凶。少妻不让老夫,老夫有举拳施暴的行为。有的说一个门牙没了,眼睛睡的象熊猫。知情者更不知情:“哪有的事,铁匠刚举拳,媳妇用铃锤一点,拳头象鷫子涮地落地。不为啥。啥啥不为。为的是家里存放的老本本,十三十二…….十五十六的。”媳妇要送人,老汉头不让送。老夫少妻,咳嗽一声弹至南京城,再上回不来了……哟。

孔玉璠接到账本时,发现有撕扯的痕迹,以为是掉在地上或是娃捣的蛋。现在听说,姐姐与姐夫哥爸不和,争执点在于交账不交账上。她有自己的主意。她有她的办法。她有拿法,送一把盒子枪给姐夫哥。进门叫哥叫爸,她要把握得住。她是娃的师长,她怎么教娃呢?她怎么做?爸和哥是两系发音。唇不合就无爸,哥在腔内,不吐不出。她走着想着。孔玉璠一进门,双唇一碰,爸音出口。她改的快吐语姐夫哥:“送你一把盒子枪,西峡府别家兵工厂造的,防身壮胆。姐夫哥,不敢子弹上膛真玩。我姐没命了,我掐你的命。我那里还一把柺把子连儿的。”孔玉璠算是礼貌,示语警告。姐夫哥笑吟吟用枪瞄瞄。姐姐埋怨妹妹,他能活几天,还不是咱爸的门下。孔燮亮生气地哑语男人。

孔玉璠孔燮亮商量娃上学的事。两个都说娃娃不能耽搁。荒一日废一年。妹妹想教娃和欣欣元元一块上。姐姐说:“一架车一匹马,雇的人放心。姐姐告诉妹妹,她迎驾老佛爷慈禧拍着平板腔子说要给南塬上办一所小学,阳郭镇同善小学(陕西省教育誌载),明年送娃去东沟上。”

娃上学的事解决了,铁炉八九不离有她的份儿。至于娃他爸,该杀的杀该刮的刮。只要是男人都比女人强。她心疼他们干啥呢?想啥哩?她熬不住了,又想男人的劲儿猛儿。人肩上没担子就胡思乱想。

少主薄与何王王在朱溪里大堂秘密商量重大事情。一早儿何王王来朝班,带了一名同龄侄辈,大堂四面朝角,八个衙哨,辈姓为巡哨。人人值岗岗不离人。巡哨查人,跑步追快步查岗不离岗。何王王对侄子说:“天下大事,国家大事,外人莫知,你的责任重大。记住!别忘了!”

秘密事秘密声神秘的表情,语不全声不出只为一件事,是匪怎么办?何王王说:“仔细观察,葬礼哪会儿,回来吃饭,孝子行礼,娃他妈是真的,我小时见过。四个娃象四个爸。一个女人给四个男人生娃,中国自古没有的。黄帝百十个老婆,秦始皇三千个。文史从没有记载四个男人裹一个女人。两个娃没像一个男人的,倒是一一象一。”少主薄说:“哪儿我在院子,她领一伙崽来行礼,我一看不对,一个模子咋能搕出四个坯子,我没理,磕完头就走了。你说是匪,大军大帐连徭马兵符幡旗跟大清团的样样。咱一直没查碍于孔老板的面子。如果真是匪现在报了也丢命。”两个男人呢对面哭——为难。摊手都说怎么办?怎么办?“上边查下来,咱俩?……”

何王王孚生胜过山西醋罐子主薄,一个嘴对着一个耳朵,象吹猪尿泡一样。“铁炉人口普查,自己填表,哪怕他找别人签,咱俩不插手。嘿嘿!妙!”

孔玉璠拿到表,没有去找黑龙,是黑龙亲自找的她:“姐,表填了?我家已填完。”“我正愁着呢。”黑龙娃:“有啥愁的,我姐夫哥不是白朗军部下。朗军番号取缔,无从查起。再签我姐夫哥在督军队作生意,筹粮运粮,枪械服装装备,谁爱查教他去查。”孔玉璠感激小弟弟:“姐往后还会求你帮忙。”睢先生看见听见了,对种先生说:“黑龙口南山熬工娃,不得了!不得了!”

作的细没有想的细,尽管如此,娃说话露了嘴,他爸是山大王胡棋老大。一句话被一位长嘴的报上去,上边查下来,铁炉人人自危,没人敢出面说明情况。少主薄何王王自喜自乐:“高明!有英见。”孔玉璠茶米不进,把四个轮番揍了两回,二位先生的方子开不下去。诸葛黑龙不慌不忙到王云璋家:“爷爷,我找本书看看。”“自己找,上楼去。”孔玉璠拿着书教上边来人看。小画册,明朝的。大禹治水,旁边样着大禹嘴冒出来文字:“我爸是山大王。”另一张,大禹领人打胡棋盖工棚。来人把长嘴在朱溪里杖二十,少主薄帮着训斥:“看你嘴还长不长?”

孔玉璠把孩子管的很紧,放学回来关进后院,不让孩子们跟其他孩子接触,并给娃们授课:“孔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三思三过。山大王打胡棋绺子语不能讲,谁说撕烂谁的咀。”一个娃问他妈老师:“孔子是不是我爷爷他爸?”“问孔子去!”

自从把账本一栏子推给妹妹,孔燮亮奔南头药行,去的多了闲话多。不去最为结洁。孔燮亮一心一意作她家的事。玉门油矿长庆油田送了五十个活塞乇乇,技术要求头发丝二十分之一,正员。热涨冷缩为0。她老汉不接她要接,差一点打起来,老汉走了下风。两个人一老一少黏在一起,攻克技术难题。一丝丝,二十一。烧不烧,锻不锻,放在心窝窝还是铁毵毵。怎么办?忽然老汉有了主意:“有了!有了!”孔燮亮急切地问:“有了啥?啥有了?”

老汉象给媳妇讲故事:“你不记得,小金东湾有坨红泥坑,上古远的很,铁炉人把最脏的衣服被子辅炕毛毡,埋在红泥坑,三五天七八天,水一涮跟新的一样。有一次淬火弄了我一身油渍,跳进去一洗,干干净净。咱用它研磨,你说咋样?”孔燮亮说:“试试。”老汉说媳妇:“不行,让油矿拿个新缸体来,磨着试着。”媳妇说:“我要。我给油矿要。”

缸坯浇铸,孔燮亮和铁韩人商量。铁把式一见铁匠女气上心来,都说女的是扫除星。铁韩村炼钢院从不让女人丫头片母羊母牛黏过。一炉钢水翻酕嘴里骂的都是母性。孔燮亮进不了炼钢院。上一次关爷刀浇铸后,一连废了几炉钢水。这一次绝不能让扫除星见钢炉。外边大路远远的谈。她南咱北,咱是皇帝坐的方位,她是臣子,面向韩钢皇爷。“你说啥事?”“五十个缸坯坯。”“怎么,喝水的,不干。”“不,打气的,喷火的。钢铝合金干不干?朝廷有圣旨,中美两国大活,玉门矿长庆油田。”韩铁把势不想干但没胆量。“没办法干。”钱不好提,钱讲不透他不干……一个三斤重五两银。铁把式一听三比五:“我干我干。”

孔燮亮接的活忙,家里出了乱子,铁工十八娃病倒了。孔老板过世前多次提醒过女儿女婿,十八娃干活用的暴发力,是病。两口子看到孩子吃饭好睡的香。娃起来后抹脸步履疲疲塌塌。锤儿抡的圆但锤下无力。现在娃病倒了,两口子才想起来娃的病。当时凭良心说,两口子给娃治病来。吃药不花钱,他外爷能收外孙的钱吗?哪他怎么给娃当爷呢?双脚双走,一边药治一边情治。这是两口子既定的方针,药没少吃情药一服没有。不是爸和妈舍不得给娃花钱,无情可买。哪里有情药的!

十八娃病倒了,他爸和他妈急,他爷急的上了火。好娃人人爱。若搁在前几年,病了就病了,躺倒就躺着。一日三餐三碗饭,吃了洗个碗,没吃下一顿。死了,一付桐木棺材薄板板。一人拤进来两人抬出去,挖个坑一埋。现在他爷催娃他爸他妈赶紧叫先生,三官庙和尚驱病,骊山道人唱道,巫师巫婆的棒棒棰棰砸鬼。

他爸他妈有治病的方子,不能讲只能作。孔燮亮听棉花地的事。当初她没过门,只听说没有在心,现在当妈了,得打听个头头道道,对症下药对病请先生。棉花地她找到,事情虽是两个人一推一僦,或拉拉扯扯,或一僦半掩。据目观者讲,女娃哭,裤带不要了,裤也没穿,碰死碰活寻个清白。这是其一。其二,女娃哭的没气了,她爸背她妈扶,走一步骂一步。走五步回头跳的骂,你妈把你生出来,你回头再日去。最后三,把他妈叫老师,家里穷只念了三年,但不忘老师。当时只看见,他的头用裤裆勾着,双手背绑着。我叔来扇耳光脚踢,裤裆挣扯了,提着裤子跑掉了。至于被渭南衙头抓走,她刚过门,两个人热伙过讲的一个小故事。讲故事的重点强调,太丢人,打击太大,没脸活人。他阳痿了。对亏那两个提要先头房热巾儿敷手握手搓,用嘴儿温。最后提示性:“对那两个提要的,先进门为大,你小么。嘿嘿。”

了解了整个事情的全过程,最后在她男人那里了解到的,无罪文书下来,他爸到县牢领娃。捎话的人一再提醒他说,县长在大堂甩签子动刑敲敬堂木,你低头不动。县长喊:“滚下堂去”你拉娃跑,别回头,别回头。

后来,县长张世英亲临铁炉处理临渭王祠石碑事件,在铁工家说,我当时提醒你,花些银子把人家女娃聘过来。报案时说,女娃发现有胎上了吊。“你看你看,把孙子没了。”

整个过程孔燮亮搞清了,娃为丧子终身痛苦,娃为旧情惜情懊悔。孔燮亮想唯一有效的方子,找回旧情人。她还不知道儿媳妇上吊。

孔燮亮派出去的第一波人回来说:“上吊了。”

第二波回来说:“在后院核桃树上的吊,用自己的裤带。”

第三波回来报告:“坟包包在村西沟边,不知谁插的柳,已成荫。”

妈妈侍候娃很经心,黑白守护。妈妈在坑边搭个辅陪着娃,一有动静,妈妈起身问这问那。娃嘴囔囔:“条条,柳条条,条条柳。”孔燮亮明白了。孔燮亮落泪了。她解开衣囊抱住娃哭。她松裤带娃用手制止了。“妈妈,我想奶奶。”孔燮亮把自己的奶咀塞进娃的嘴嘴。娃象七八个月的娃,双手抱奶,吸吮,吸吮……吸……吮。闭气了。孔燮亮拔出她的布带奶,用手合眼。

孔燮亮找来诸葛黑龙,只叮咛一句:“反相反埋,按祖宗规制进祖坟立碑子。”诸葛黑龙理解,有字面照娃无字面照她。

现在可以公开地说,摔纸盆大个是大个娃的爸。至于他妈的其他的三个娃的爸爸是谁,现在还不敢说。

大个儿的爸爸领着三个男勇垂头丧气的回到铁炉,进药行大门,就跪伏在地上。坐堂先生惊呆了,双手瘫在桌子上,象筛筛子,但没有箩箩。“这!这!”四个人说:“奉命回军营白朗兵变,已治罪,我们几个回铁炉奔丧,免了死罪,脱离军队剥取军籍,自谋生路。”

孔玉璠从后厅出来,朝四个兵勇先是一人一脚后脖一趉一抽,脖光耳光一人二二。孔玉璠绵绵的大手,纤纤五指留下两记印光。孔玉璠训诫属下:“确山剿匪,红埝军策反我们,我让你们归顺,费千苦万咀你们不听。这下可好,自谋生路到铁炉干啥丢我的人!”四个属下同声:“是!长官我们错了。”长官命令部下:“后院下跪!”四个兵勇乖乖的。

大家问孔玉璠,孔玉璠给大家说:“确山剿匪我统领女营,他们四个为前哨,战绩辉煌,所有参战人员领了赏银。南阳红埝军策反我劝他们归顺,丢心不下西峡府。西峡口别家跟四个混的很深,吃吃喝喝,军队物资枪械偷的赠送别家。我多次提醒四个听不进去。别家老爷喜得长孙,求我起个名字,别挺芳。我的意思孙子胜过超过他爷他爸。一家子高兴的过了头,赠五十两,四个人分了。这么一点点小恩小惠失去前程。大家说说?……说?……”没一个人说,她不说了。

孔玉璠不说,铁炉人已经明白,女营统卫指挥佥,薪银也在三百石。铁炉出了最大的长官,还是女的。王云璋在西路军,孔玉璠在东路军。王云璋孤身退役铁炉养老,孔玉璠没了军籍退居铁炉。尽管如此,铁炉人无尚荣光。尤其是妇女,妈妈婶子姨。

石娃悄悄的吩咐厨娘:“弄饭弄饭,四个货饿坏了。我先送些水去。”四个人象饮牛一样。石娃说:“忍耐会饭就到。”厨娘送饭石娃放哨。

天黑以后,孔玉璠挂在红裤带的钥匙打开将府的门,把四个人锁在里边,并命令:“各做各的功。”

晌午吃饭,二位先生小菜小酒。睢先生问孔玉璠:“四个咋处理?”“将军府跪里。”先生急了:“嗯,从昨跪到今,出人命哩?……”二位先生忙教人,教石娃叫人,会馆大衙堂。石娃从他姐红裤带上拽下钥匙,急急忙忙奔将军府:“人命关天,出人命耶!”

门打开,大伙看到,四条汉子倒在跪的地儿。四个人掐四个人仁中,哇的一声,四条汉子活了,四个深印印……。灌汤哄的吃饭,人缓过来哭声起。“没了军籍算个啥,只要人在,有铁炉人吃的就有你们的。”

铁炉八人委员会,又增添退役将军王云璋,研究四条汉子问题。研究结果,以铁炉两级官府名义,让人先驻下来。研究期限争论很大,意见不统一。有的说十天,有的说三个月半年。最后以少数服从多数,两月为限。不过朱溪里赶紧起呈文,长留长住。能不能恢复军籍顺便提一笔。会议指明睢希龄主动提出担保。孔玉璠帅四子跪拜。四条汉子噗咚跪倒。

铁炉呈文上去,陕省批复,以配偶亲属留居。并指示陕省钱粮食户册司登记在案。陕督弁升强调,不能出现流籍逃民字眼。他看到铁炉孔玉璠三字。中华光绪三十二,中国人口368.146.520,增加到九位。四万万同胞万岁,四条汉子喊的最凶最猛最亮。

身正名顺的四条汉子欢喜若狂,孔玉璠只认四个娃娃不认娃娃的爸爸。娃娃小,还不明白大清国法理。娃他爸聪明,争上头把椅有公造权,说不定能当上铁炉镇长呢。

孔玉璠居药堂她爸她妈的正间。四个男人往将军府。院落荒芜与虫为伴。饮食有厨娘,起居自理,包括洗裤头袜子擦澡。四个孩子两间二,唯独吃饭在后院造个亭棚。理由是纪念爸爸和妈妈,立个碑亭。实际上他们一家子九口坐在一起用餐,其乐无穷。幸福的一家子九口,外人看见的是他们一家无限的痛苦和永无宁日的愁肠,换来的财富是无量的。这是饭间的授课题。

四个娃他爸干的一个活,将军府前院后院,杂草腐叶清理干净。花木修剪矮树扩枝,浇上水施点肥。房梁上的尘土,屋檐下的蜘蛛网打扫一新。

大个娃他爸洒扫城门洞,给门轴加上清菜油。他准备买些桐油把两扇城门里里外外涮新一遍,再用他百十年,到孙子手里也不用刷。

三个没名分的用铁锨清理城墙根,猪粑的人尿。砖城墙缝儿该死的草根和新发的不知地儿嫩芽枝樛,剷的剷拔的拔,绝根断仔,再撩上一层新土。旧城墙换了新的。

铁炉大戏楼,四拱四洞。四条汉子四个拱洞,墙上拱顶脚下拱地,打扫干净清除垃圾。戏楼练台上的四拱四翘四角吊,文武厢场将出相入,化妆台室八个明柱,不但要打扫剔除,须得清洗擦拭。壮年汉子挑一担水轻俏利索不费劲儿提上戏楼,一人一块墩布,不一会脏水洒息戏楼。铁炉大戏楼跟咸丰年一个样儿,湘子庙铁炉城标北城门,四条汉子清扫了整整一天。孔玉璠送来茶水卷烟,并指指点点,这儿可以那里从新打扫。

四个娃他爸,一个身份明确,其他三个有待解密,他们最爱干明眼活,亮眼活干完还有招眼活。铁炉南北东西十字大街,一人一端,汲远近扫,大十字汇合。四个人拭汗,对脸对目会心笑笑。一车垃圾四把铁锨,不一会装满都争着抡车把把。

明活亮活眼活干完了,还得干人看不见的活。清水沟一条迮溜溜路,四个人又修又补,早间去后晌黑回。午间里孔玉璠挎篮篮剩饭提罐水,偏在中午人多时,北街出西街走,见人不是叫叔就是喊姨。她姨说:“送饭哩?”“噢,姨!修路的。”铁炉人众口夸赞,孔老板四个姓孔的儿子。四个孔姓民夫围拢在一起吃饭。吃饭听课两不误。

一场秋雨天气清透。二郎山脊梁涧沟的树蘡清晰可辨。二郎神不用说,光秃秃威凛凛,映衬在铁炉原地,孔玉璠提竹篮篮装钱表纸货。又是她姨问娃。“嗯!姨!秀婶,我爸出七,去给烧个纸。”这是孔玉璠回铁炉犯的第一大错。她爸百日已过,快到头周年。不过铁炉人不记别家的事,未能招来不该的来招。孔玉璠寡居,她一室娃两间,夸大将常来找她,诉说钱不够花。埋怨她说,你回来了,把孩子也带回来,不见他也不理他。他给她屏诉矻忪哪一灵秀丽目的敬酒还吟在嘴里。孔玉璠给夫君上一次坟。毕竟是有媒有证有公庭宴烝。由于自己非自己,使他人之故。

孔玉璠跪在四陪夫紧前。墓碑站着她跪着。碑文镌刻将军夸大胜考妻孔玉璠妣墓,嗣立。纂文者预言将军有四子,但她不能携四子拜坟墓。她不能为他而她莫属,给四个孩子留下阴影。她只有以四夫代四子。她化完钱纸只是一拜,口里颂念着什么身后四夫也不知道。随后,她顺便给爸爸送了纸钱。

回来的路上,孔玉璠孤零零在前,她心里悲愤却无处宣泄。她后悔不该带他们来,或许是第二错吧,没有他们,荒山野岭悲女嚎哭,以泄她胸中积懑。她十几年没哭,以女性的超强和坚韧与四夫四子。铁炉人接受并难以理解。铁炉明军屯田平安已久,还不知人间沧海与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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